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弄出一点气氛来

1998-01-14 来源:中华读书报 李庸 我有话说

气氛其实像气球的球表面一样触手可摸,很有实体感,特别是当你不小心或很小心地把它一下戳破的时候。

那一天,摆书摊的赵小帅又把女朋友安红约到自己的住处。音乐声起,赵小帅端着两杯色酒来到安红面前———外面虽然阳光普照,但屋里气氛颇浓,收拾干净的房间,美酒,香花,缠绵的音乐,还有昏暗的烛光。气氛总是在处于最佳状态时被破坏。那个被赵小帅摔坏电脑的“李保田”这时突然坚韧不拔地敲起了门———说句实话,我当时比赵小帅还急。就像当初秦钟和智能儿正要什么的时候,突然被贾宝玉搅黄一样,赵小帅的事也黄了,再想“有话好好说”都来不及了。

气氛显然是一种“相关之物”,产生于主体对主客体之关系的感受,或者干脆也可以说,这种感受就是气氛。气氛虽是一种“相关之物”,但它和什么相关,却实在让人难以捉摸。它和香花美酒相关,也和敲门之声相关。婚礼上的喜庆(气氛),和“喜”字有关,和喜酒、喜烟、喜糖有关,还和人们的恭维之言、祝福之语有关。但是如果没有这喜烟喜酒喜糖,这气氛好像就空洞无“物”,无所附丽,因而显得不实在不真实,最后,就显得缺少一种物质基础。当然,在这种场合,言语也不可少。这是一种需要言语来填充、来确证的气氛,有了言语,喜之为喜就变得显豁、鲜明、高调起来。不过,在通俗小说和电视肥皂剧中,这种婚宴场景里,常会有一男子表情或忧郁、或沮丧地主要向新娘敬酒,当然,聪明的读者和观众都会由此推论出这男子和新娘有特殊关系,他的祝酒即使不是反话正说、打着祝福反祝福,至少也是光棍长年,嫉妒不已。如果该名男子向新郎祝酒,大致会说这句话———她(指新娘)以后就交给你了!然后无限感慨地一饮而尽。这种场面在现实生活中比较少见,但我确实有过耳闻。这种事,光是听就够了,我就觉得极不自然,可以想像那场景实在假得不能再假,让人起鸡皮疙瘩。

让我们再回到小说和电视剧中。分析起来,那名敬酒男子的举动使婚宴的气氛起了变化,产生了复杂的成分,真实生活中婚宴的高纯度的热烈少了好几屉。真正大排场的婚宴确实骇人,鲁迅好像曾把这种片面追求轰动效应的俗艳婚宴称为“性交广告”。而我觉得前贤的批评有失厚道。尽管同胞在孟子所谓“食”、“色”之“性”方面的欲望和能力都很强,但我坚信,大多数婚宴的主人公和参加者主要还是为了营造、追求一种美好的气氛。

所以不管怎么说气氛是必需的。当然,气氛过浓也会出现副作用。这里我不好拿别人举例子,只好说自己。当年我就要毕业离开大学的时候,按照程序,我的论文要进行一场答辩。为此,我理了发,还换了一条刚买的料子裤。我平时经常保持不修边幅,所以这么一收拾,我自己都觉得很有光采。答辩前一天,在路上我遇见一位极熟的朋友,他看见我这个样子,意味深长地夸赞道:“嗬,吹个答辩头,穿条答辩裤,就是精神!”而事实是,虽然当时我被他气乐了,但想像中对答辩的那种想法一下子显出了滑稽的另一面。我立时觉得自己对“答辩”的虚荣心超过了对论文本身的兴趣,气氛在这里没有接上轨。

不错,今天说起这个话题,是因为快过年了。每当人际关系突然改善,人们不得不主动加班,工作效率突然提高的时候,我就知道要过年了。过年还有一个症候,就是办喜事的多,甚至最近一部什么“贺岁片”也是以喜事结尾,电影招贴画上也是喜气洋洋。可是总有一些怪念头缠着我。比如我常想,那么热闹的婚宴,可是酒终了、人散了,你想想,那几张桌子空空荡荡,触目狼藉,那气氛去哪儿了呢?它是不是已被来宾每个切了一份揣回去了呢?总之,气氛随着人散也散了。吃在肚里的尚且如此,在电影院黑灯瞎火地看在眼里的又能怎么样。气氛是虚的,但其实又好像是实的。您加了薪、提了职,乔迁新居,就算在平日,那不是比过年还高兴吗?

不管怎么说,过年有好看的电影、热闹的电视剧总比没有强。这至少表明有一部分文艺工作者自觉认识到,弄出一点气氛来是他们的责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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